陶立思的隨想世界

寒假過後第一天,兒子從學校回來,說:”Luke說寒假他們家阿姨回老家, 他媽媽叫苦連天, 害得他們都得自己洗衣服!”  “我告訴Luke,我們家從去年九月開始就沒請阿姨了, Luke聽了簡直不敢相信!”

Luke是兒子所就讀的國際學校裡的美國同學,媽媽在學校裡當幼兒部的教務主任. 曾幾何時,連向來慣常自己動手的美國人,也如此倚賴阿姨了(大陸稱幫忙家務的女幫傭為”阿姨”)?

多年前還住北美的時候,朋友曾借我一捲錄影帶,是李立群主演的大陸連續劇,劇名叫”田教授家的二十八個保姆內容敘述田教授家因老母親跳秧歌舞拉傷肌肉,復原期間無法行動,只好請阿姨來幫忙家務. 由於每個阿姨都或多或少有些狀況,所以一連更換了二十八個保姆. 當初看時只當做戲劇的誇張演出,沒想到,搬來大陸這些年,前前後後用過的阿姨,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字了!

剛搬到上海時,一因對環境還不熟悉,二則因當時的上海,小至街頭小販,大至百貨公司裡的售貨員,都不愛說普通話,整天阿拉長,阿拉短的,請她們改說普通話多半會遭到白眼. 所以,家裡有個阿姨幫忙買菜,做飯,交涉一些雜務,挺有幫助的. 久而久之,就開始享受這種便利. 不做家務省下來的時間,可以上網/看書/與朋友聚集, 出門聚會時,不用急著趕回家做飯. 到女兒學校參加活動時,不用把兒子也帶上…慢慢地,從享受便利變成倚賴,覺得沒有了阿姨,會覺得心慌,日子不知該怎麼過? 混然忘了以前住北美時,大小事情都要親力親為的生活方式!

有阿姨雖然方便許多,但仔細想想,煩擾也不少! 價格便宜,剛從農村上來的阿姨,人較老實,但所有的家務都得從頭敎起. 價格中等,有點經驗的阿姨,得花很多唇舌來糾正她的觀念,才能按家裡的生活習慣工作. 價格高,經驗豐富的阿姨,固然一來就能上手,但往往動不動就拿翹. 有一陣子,朋友們聚在一起,常常談的就是怎麼管理家裡的阿姨,甚至有熱心的朋友,還寫了一部敎戰手冊,讓大家帶回去參考.

除了工作上的狀況,阿姨們的個人狀況也不少! 一位朋友的兒子還小時,家裡用的一位阿姨,平時跟孩子玩得很不錯. 有一次,因在老家的老公有外遇,心情不好,居然問孩子”阿姨心情不好,你說阿姨從陽台跳下去好不好?” 另一位朋友用的是鐘點阿姨,每天到家裡打掃幾個小時,每次離開時,都偷偷塞點食物/用品在袋裡帶回家. 還有一位鄰居,平日白天上班,家裡只有阿姨在. 有一天因身體不適提早回家,發現阿姨不在,自己床上居然躺了個男人在看電視,一問之下,原來阿姨的老公經常到家裡來休息.

自己用過的眾多阿姨中,狀況多的也不少. 但也遇過人品好,勤奮又開朗的阿姨. 有一位小周阿姨,是孩子們最喜歡的阿姨,話不多,但臉上總帶著微笑,常常默默觀察孩子們的喜好,一頓早餐可以分別為每個家人準備不同的食物. 知道孩子們愛吃蔬果,放學回來,就會將切好的黃瓜/紅蘿蔔條端出來,先讓他們墊墊肚子. 對家裡的狗Mochi也細心照顧,毫無怨言.  還有一位孩子們稱為”小謝姐姐”的年輕阿姨,18歲時在江西老家受仲介的騙,花了RMB200手續費,以為仲介為她安排了一份好工作,沒想到搭了一天的火車來到城市,才發現拿到的地址只是一家保姆公司,還得再付費才能安排工作,正愁沒錢繳付時,我們家司機幫他付了費,帶到家裏來幫忙. 讀醫專的她,個性開朗,學習能力強,家事很快就能搞定. 常常主動陪孩子做功課,玩遊戲時笑得比孩子們還大聲. 我常鼓勵她多看書,多充實自己.孩子們去打球,游泳,我也帶她同行,畢竟18歲還是個大孩子,人生應該還有無限的可能!

來到大都市工作的阿姨們,有不少是老公孩子都還在老家,獨自出來打工幫補家用的. 一方面要忍受思鄉的苦楚及對家人的懸念,一方面還要看東家的臉色,生活其實並不容易. 每當跟朋友談及此,朋友們就會提醒我,不可太心軟而讓阿姨有機可乘,因為有很多阿姨很會利用台灣人的溫厚性情做些無理的要求.

搬到深圳後,發現深圳的保姆公司水平不若上海,找到好阿姨的機率小很多. 再則孩子們都大些了,自己也無須再天天花許多時間協助老公的工作. 所以決定不再請阿姨了! 記得剛跟孩子們說時,他們都笑說我一定撐不了多久就會開始抓狂. 的確,剛開始當”阿姨”時,簡直手忙腳亂,幾年沒做家事,有點不知所措. 但因顧及面子,決不輕言放棄. 幾經摸索,慢慢拾回感覺, 不擅也不愛烹飪的我,開始讀起食譜,查看格友的部落格. 當一切都較駕輕就熟的時候,突然發現,原來做飯/打掃/洗衣,也能帶給自己小小的幸福感! 原來,家裡沒有外人的感覺是如此地釋放! 原來,連家事都可以經過動腦而簡化流程,而這樣的發現也能讓自己有成就感! 現在的我,可以小小聲地說”我樂當”阿姨”! (不敢大聲說,因為不確定自己那天做厭煩了,或許會重新想起有”阿姨”的好!)